在《甬城记忆——宁波市档案馆馆藏影像档案选编》一书中，一张宁波糖果饼干厂车间工人工作的老照片，引出了本文有关糖果的话题。　　 

 

宁波糖果饼干厂包装糖果一景 余德富 摄

 

　　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宁波人，对糖果的记忆，大致有笃笃糖、硬糖和软糖。笃笃糖，又称麦芽糖，多由兑糖人挑着担子走街穿巷的叫卖：“破里破碎有伐？”“破里破碎兑糖嘞——”。硬糖，种类繁多，可记忆的有弹子糖、粽子糖、生姜糖、葱管糖、薄荷糖、牛皮糖、棒头糖等。硬糖，多为水果味，裸露，没包糖纸；为防糖与糖之间粘连，外层没包糖纸的硬糖，拌上一些白白的糖粉，很像包饺子撒的面粉一样。硬糖中的弹子糖沾有糖粒，这使原本圆滚滚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像镶了星星点点的水晶；粽子糖形似粽子，拌有松子仁，嚼起来齿颊留香；生姜糖、薄荷糖，外形与粽子糖相似，口味则不同；葱管糖，笔杆般粗细，拌有五彩色糖，边吃糖边可吹气，颇有趣味。

　　在那个年代，吃饱三餐是大多数家庭对于幸福生活的追求，若能吃到糖果，算是一种奢侈了。父母给的零花钱，除了买文具，还要去书摊看小人书。口袋里没有余钱买糖的日子，去家附近的烟杂店，透过广口瓶的无色玻璃，瞧一瞧红红绿绿的糖果，也是一种甜蜜的享受。那时的小朋友大多会玩一种对歌游戏，其中有首是这样唱的：“阿姨买来红红绿绿水果糖，弟弟要吃奶油糖。阿姨打弟弟，弟弟告老师，老师告校长，校长打电话，滴铃铃，脆……呀，本来要打千千万万记，现在辰光来弗及，马马虎虎打两记，一、二、三。山里有老虎，老虎要吃人，关勒笼子里，笼子坏脱，老虎逃脱，逃到北京，买包糖精，吃落会变活狲精。”

 

“一副”的糖果柜台 邱文雄摄

　　童谣所唱的奶油糖，时为高档食品，要去东门口的第一副食品商店（简称一副）才能买到。位于新江桥南堍的一副有各式各样的硬糖，有琳琅满目的奶油糖；还有甜而不腻的巧克力。话梅糖，一种包了话梅色糖纸的硬糖，酸咪咪，甜蜜蜜，这种无法形容的味道，是舌尖上糖果的记忆；奶油糖，则以大白兔奶糖记忆最深，白底淡蓝色蜡纸包装，糖纸与糖果衬了层糯米饭纸，蜡纸防潮，糯米饭纸防糖果与糖纸粘连。印象深刻的还有糖纸所绘的红眼大耳的白兔煞是可爱。大白兔奶糖甜味适中奶油浓香，对大多数小朋友而言，只能在过年才能看到。这种高级糖果会先用来招待客人，过完年才能吃到。亲朋结婚送喜糖，喜糖袋里若有两颗大白兔奶糖，那是相当高级了，当时一副店里可以论颗买大白兔奶糖。

 

现在的大白兔奶糖 周海奇 摄

 

　　“阿姨买来红红绿绿水果糖，弟弟要吃奶油糖……”当年的硬糖多奶油糖少，这是由当时糖果生产能力所决定的。那年代的糖果，一般由作坊手工制作，或工厂生产。即作坊手工制作硬糖多，软糖则需要工厂机械化生产。大白兔奶糖来自上海，宁波只是经销而已。说起糖果制作，宁波早在清光绪年间，就开设了同泰、万和等字号的糖果作坊，手工制作粽子糖与花生糖。1912年的江北岸宁绍码头，一爿名叫奇香居的糖果作坊开张。

　　奇香居除自制糖果外，还经销糖果。1922年12月6日，《时事公报》刊登了一条奇香居的广告：宁波江北岸宁绍码头奇香居(信记)经售：三北沈师桥甡甡泰、柴市镇余润泰 藕丝糖、豆酥糖。三北藕丝糖、豆酥糖之精美驰名多年，为各界所赞许，近谋顾客利便起见，特托小号独家经售加盟，赐顾请驾临江北宁绍码头奇香居信记购买可也。

　　广告中的藕丝糖，是一种形似葱管糖，味似麦芽糖，却比麦芽糖松脆的手工硬糖。从广告可见，藕丝糖为三北特产。《时事公报》创刊于1920年6月，时与两年前创刊的《四明日报》等为影响较大的报刊。如今从宁波市档案馆等收藏的宁波旧报刊来看，奇香居，是一家颇具现代经营理念的作坊，曾经在报刊上不断刊登销售广告。

　　在奇香居卖力吆喝的同一时期，《时事公报》等报刊所登的糖果广告的还有江北岸振兴公司、上海天福公司等，其中振兴公司主营香港、上海马玉山糖果饼干等。之后的报刊广告，“奇香居”一名消失，而是以新、老奇香居之名，分别刊登经销糖果与油焖笋的广告。颇有意味的是新奇香居，却挂在振兴公司名下，如经销马玉山糖果饼干、美女牌葡萄干等。新奇香居，难道是奇香居糖坊与振兴公司的联袂重组吗？虽然手头没有史料来解释这一疑惑，但综合断断续续刊登在旧报刊的广告，似乎能看到一条奇香居从作坊到公司的蝶变线索。

 

新奇香居刊登的广告 来源：1935年1月1日《时事公报》

　　1928年8月31日的《四明日报》刊有一条小方框广告：江北岸新奇香居糖果杂货，无美不备。11年后，新奇香居在江北岸外马路的宁绍码头西侧的宁兴码头又开新店，新老两店主营各种花色粗细糖果批发，兼营三北芝麻豆酥糖等。

　　这期间，新奇香居的广告可谓花样繁多，一会儿说公司由上海运到花样各异的花篮，花篮内装上等糖果，价廉物美；一会儿欢迎各界采购各种花球，花球内装各色糖果饼干，奶油饼干；一会儿又是代理马玉山公司糖果广告。振兴公司的新奇香居还经销过果子露、荷兰水、冰淇淋，真有点生意无所不做的味道，诸多的广告，颇诱小朋友眼球的仍是各类糖果，尤其是甜心牌奶糖与马宝山奶油太妃糖，而设在新奇香居商场二楼的柠檬棒冰、咖啡棒冰、橘子棒冰，及巧克力等味的冰激淋，想必也是当年的时尚冷饮。

 

位于江北岸外马路的新奇香居店铺一景 来源：1935年7月1日《时事公报》

　　在新奇香居不断翻新经营花样的同时，宁波城内外不时有食品公司挂牌开张，开设在江北岸天主教堂对面的新泰食品公司经售批发各种罐头食品糖果饼干，时为1930年前后；约两年后的6月，味乐食品公司暂在东门口盈记金号开门迎客，经销上海海宁洋行美女牌纸包各色冰结涟，鲜白脱淡牛奶，四时西点，兼售罐头食品糖果饼干；同年开设在东大街的大胜成记食品公司，经理上海泰康公司，售卖糖果饼干，代理并售卖上海糖果。

 

　　从童谣到广告，又从广告到童谣，岁月不知不觉跨过了半个世纪，时至20世纪70年代的宁波，与宁波糖果饼干厂齐名的还有宁波燎原食品厂。　　 

　　这两家厂址皆在宁波的西门外，其中宁波糖果饼干厂在西塘河通往环城河的南面，即如今的马园路上；而宁波燎原食品厂则在西塘河通往环城河的北面，即如今的卖鱼路上。宁波糖果饼干厂生产的有奶糖、酥心糖，还有马头牌饼干与冷饮，1972年建啤酒车间，此为宁波市内最早的啤酒。一年后，宁波燎原食品厂生产燎原牌金猴奶糖。金猴奶糖，就是从燎原桥运往宁波的食品商场及省内外各地。

　　金猴奶糖可以与大白兔奶糖媲美，糖纸的精美程度也是不遑多让。金猴奶糖由玻璃纸与金锡纸二层包装。玻璃纸，即是塑料纸，当年因塑料少见，小朋友视塑料糖纸，统称玻璃糖纸头。金猴奶糖的糖纸，很有噱头，外层的无色透明塑料纸，印了或绿或蓝或大红或玫红四种颜色四种色块，再叠印孙悟空手执金箍棒腾云驾雾的画面。与大白兔不同的是糖果衬层金黄色锡纸，这样亮晶晶的四种颜色的金猴奶糖除了甜蜜的诱惑外，还诱发了小朋友积攒糖纸的兴趣。想必老宁波人中或多或少有收藏玻璃糖纸的经历，有的可能就是从收藏金猴奶糖的玻璃纸开始的。

　　当年，这两家出产的糖果都十分紧俏，好多宁波人家有喜事，大多会托熟人去买糖果，尤其是嫁女儿娶媳妇的人家，更加喜欢糖果厂的双喜奶糖，燎原厂的乐口福奶糖与如意牌司考其。这些糖果硬软搭配，无论从糖纸的色彩，还是品名，讨人口彩，意寓吉祥。‍